汽车行驶在匹兹堡市区,道路两旁茂密的树叶被秋风渲染得绚丽多彩,原来的黛绿色,多半泛了黄,有的变成了橙色和深红色,鲜亮亮的,像被水洗过了一样。星期天的市区比较清幽,已经十点多钟了,街市上只见三三两两的行人和为数不多的车辆。天高云淡,车厢里暖洋洋的。

　　难得有这份清闲,那天,女婿特地陪我坐公交看看市容,顺便找找别样的感觉。一上车,车厢里坐着的几个美国人,就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。

　　汽车来到了一个站台,一名中年男子坐在轮椅上等车。公交车师傅打开车门,像老朋友似的跟他交谈。我听不懂英文,女婿告诉我,师傅是问他想到什么地方去,有没有需要帮助的,生怕他不方便乘错了车。在确认了他的去向之后,汽车开始降低高度,同时在车门的底部翻起了一块金属踏板,像小吊桥一样,缓缓地搁到了路边的人行道上。公交车师傅赶紧下车,笑眯眯地推着轮椅上的中年男子轻松地上了车。坐在前排的两名乘客,立马起身坐到了后面。美国人都知道,前面这地方残疾人优先使用。公交车师傅熟练地掀起前排一侧的坐椅,帮助中年男子把轮椅靠到边上固定好,然后又前后左右试了试松紧,在确认安全、舒适后,师傅才回到他的坐位上。就这样,前前后后起码耽搁了五、六分钟,但车上的乘客温婉、安然,没有一个流露出急躁情绪。

　　到了匹兹堡大学附近,我们下车了。看着远去的大巴,我心里老是想着那吊桥似的踏板和开大巴车的师傅,想着那辆轮椅和轮椅上的中年男子。刚才那一幕,可能全车人都习以为常,而我却感到很新奇,思绪也随着好奇变得活跃起来。残疾是不幸的,但轮椅上的中年人却很幸福,残疾易让人心生自卑,但轮椅上的中年人却很有尊严。秋高气爽,惠风和畅。那一刻,我心里暖暖的,又想起了第一次到美国,第一次和孩子们到超市买菜的事。

　　超市门口若大的停车场,停满了各式车辆。孩子们开着车,在场内兜着圈子找车位。

　　“门口就有几个车位空着,干嘛还要找?”

　　“那是残泊,不能随便停的。”孩子们这么说,我才发现那几个车位上都印有蓝色的残疾人标志。

　　“反正空也空着,停一下不行吗?”

　　“空着也不能停,停一下至少罚款300美金。”孩子们告诉我,残泊是专为残疾人准备的,正常人绝对不可占用。美国法律规定, 所有公共场所的停车场,都得有一定比例的残疾人车位,而且必须安排在最方便的位置。

　　现在,我每年都去孩子那里,逐步知道了美国社会对残疾人的关心,不仅写进了法律,而且已经物化到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。停车场最好的车位留给残疾人,所有公交车都安装了残疾人廊桥,设置了残疾人专用区。体育馆、电影院等公共场所,最方便出入的坐位也都为残疾人专用,连游泳馆的更衣柜、服装店的试衣间,最方便的位置也都给残疾人留着。在那里我看到,所有公共建筑门口都有舒坦的残疾人通道,超市里免费为残疾人提供电瓶车。登电梯、甚至上厕所都有专门的残疾人按钮,齐腰处的开关,坐在轮椅上伸手可触,如果觉得伸手不便,那脚下同样有够得着的开关。

　　人性的关怀上升到法律,让人肃然起敬,人性化的设施无所不在,让人叹为观止。离开大巴的日子已经几年了,那轮椅上的尊严,始终如亮丽的风景,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。

　　(作者单位:江苏省扬州市江都区检察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