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春天,在县城书香亭苑后面的山坡上,我跟一家不种地的农民借了一块地,约有半分,种植蔬菜。

　　我和妻子都是农民出身,但很久没种地,比较生疏。一天上午,我们挖地办土,做好厢沟,撒下白菜籽。很快,种子开始发芽,但长着长着,叶子发黄。这里没有粪池,没有农家肥,怎么办?于是我们开始储积尿液,周末开车去老家弄了一口袋羊粪。施肥后的菜苗开始转绿,接着我们又栽下韭菜和豇豆。母亲和妹妹从市场上买来红薯,种了一排。由于肥料充足,豇豆和红薯开始长藤。

　　我们于是又开始寻找竹子。四处打听,终于有一个同学说,他家里有一张铺床的竹垫。我们又找了朋友的一辆皮卡车,专程运到菜园地,插上竹片的豇豆很快爬了上去。此后,我们经常去地里除草施肥,蔬菜长势良好,尤其是那一排红薯,长得十分茂盛,摘了又长,供三家人吃呢。

　　进入夏天,我和妻子总是早上天刚亮便到菜园地,精心管理着。每当在地里劳作,与山坡上的农民为伍,感觉特别亲切,特别踏实。

　　五月下旬,山上的李子树挂满了果。一天早上,我的一个乡下亲戚捎带一些羊粪来,我们一起背到菜园地。他返回时,突然叫了起来,说李子树上有一坨蜜蜂。我走近一看,是一群中蜂,分群后飞到这里的,足有一头大。只见他脱下T恤衫,将短袖子互相缠绕系紧,慢慢将蜜蜂盖住,将蜜蜂装进T恤衫中。一些飞扑的蜜蜂掉到地上,他手提着衣服,用树枝驱赶蜜蜂飞进衣服中,约莫半个时辰,一群蜜蜂被他招走了。在招蜂时,他光着上身,脸和背都有蜜蜂爬行,但他却说:“早上的蜜蜂怕冷,还不蜇人,即使蜇了,也没事,我都形成抗体的,如针刺一下,不红不肿,相反,还可以治疗风湿关节炎。”我的这位亲戚就是养蜂人,家里有40群蜜蜂呢,这群蜜蜂算是他的意外收获。 

　　我和妻子锄完草返回时,突然看见退休的王老头,在李子林里,正挥舞锄头挖地。我打了一声招呼,王老头说:“你们怎么也来开辟一块菜园地?”“闲来无事,种地娱乐,锻炼身体。”“是啊,种地出生的人,始终忘不了土地。你看,原来这一片地,都是农民自己种,现在城市扩建,他们都到建筑工地找大钱了,多数家庭不再种地,现在种地的,倒是从农村搬进城里的老人,有教师,有公务员,还有退休的县级领导,部委局长呢。”

　　我和妻子走下山坡,看见县委退休的江副书记,提着两只菜油壶,跟在后面的是他妻子,两人都已经白发苍苍,但精神头很好。我于是问:“江书记,提着菜油上山干嘛?”“这不是菜油哦,是菜油壶装的尿,我借了一块地,正要去浇水施肥。”“老了该休息了,还种地?”“哎,退休了,过去总是打牌下棋的,无正事可干,你看,种上地了,反倒充实了。”“种了多长时间了?”“两年了。在山上种地的还有几个退休干部,我们经常在李子林吹牛呢!”江副书记已经70多岁了,提着两只尿壶并不感觉吃力,他们很快隐入李子林。  

　　我望着这个老头的背影,心里琢磨,恋旧的还大有人在。随着城市化的推进,我们的下一代人还有多少能种地?我们是改革开放后第一代通过高考跃出农门的人,也可能成为最后的一批城市农民。

　　(作者单位:重庆市石柱县检察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