弯腰的高度
雾重。雨骤。霜浓。雪大。
光阴荏苒,四季交替。雾、雨、霜、雪把父亲的脊背压弯。
弯成一把耕犁,双脚深深地扎进一片洪荒、满目沧桑的黑土地,任一朵朵泥土翻卷浪花,吱吱嘎嘎的音符,在深沟浅壑中,咏颂土地的芳香。
弯成一座彩虹,从岁月的这边搭向岁月的那边,供我从从牙牙学语、蹒跚学步的黄口小儿爬成懵懵懂懂的青葱少年,从不谙世事的毛头小伙爬成已为人父的中年。
弯成一枚月牙,静静地挂在游子的窗前,提醒“举头望明月,低头思故乡”的心境和误了归期的懊恨。
弯腰不等于折腰,父亲的骨头经常发出铿锵地铁音。
父老乡亲说,驼背的父亲,吐口唾沫是个钉,一辈子活出了一座山的高度。
病中的父亲
那年冬天,一直住在父亲的咳嗽里。
胸闷,气短,哮喘。父亲的脸就像遗落在墙角的一枚干枣子,满是沟沟坎坎,又憋得紫红、紫红。
病中的父亲拒绝吃药,任一脸红晕,晕染日趋迫近的夕阳。父亲说,儿女双全,子孙满堂,值哩!俺吃苦药不如给娃儿换甜糖!
咳的急了,父亲呷一小口酒,粗重的喘息就有些匀称了。喘息匀称的父亲,总是让把镰刀、耙子、锄头、铁锹等工具拿到他的面前,一遍遍抚摸。劳作一生的父亲,舍不下相伴一世的农具。
父亲离我们远去了。
自此以后,每当睡梦中,听到呼呼的风声,我总认为是父亲的咳嗽,振得胸口阵阵发疼。
父亲还在故乡
时间的指针,总会在六月的一个节日,把我拨到故乡。
残破不堪的土墙,锈迹斑斑的房门,千疮百孔的屋顶... ...
我的眼光,一遍遍抚摸老屋的心事,搜寻每一个角落里曾经的往事,满眼都是父亲的影子。
瞬间发现,父亲还在老屋,还在故乡。
躺在土炕上,风声,依旧是那夜的风声,纷纷涌入老屋的窗棂。
父亲的咳嗽声,此起彼伏。
父亲,敬你一杯酒。
您的喘息,是否匀称了?
(作者单位:山东省临清市检察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