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老头不姓纪,全名方正。应了他的名字,做事方方正正,做人方方正正。纪老头从N县纪委副书记的位置退下来后,县领导着实不舍,又返聘他为县里的督导员。

　　退成督导员的方正,总担心当不好新角色,担不起新责任。仍然朝九晚五地赴岗履职,“忙不胜忙”。一会儿到各乡镇走走,一会儿到各部委看看,一会又到书记、县长的办公室汇报一下,走走看看不要紧,还要提点整改意见,看那架势,似乎自己一天不去走走看看,共和国的大厦就会掉下一块砖。大家都烦他,当面叫他纪老,背后叫他纪老头。

　　纪老头去得最勤的单位要数儿子所在的国土资源局。每次去局里,头头脑脑们都对他毕恭毕敬,惟恐招待不周,唯有他那当副局长的儿子方成,对他不理不睬,视同陌路。回家后还要数落方正一番:这么大年纪了,在家种花养草,打牌下棋得了,还去操那心干什么?别总拿片鸡毛当令箭,别人嘴上不说,心里烦透你了……对儿子的数落,纪老头总是不以为然:我用着国家的,吃着国家的,就得为国家做点事。他们烦我吗?烦我就对了,不烦我就不正常了…… 

　　当然,儿子方成也有对纪老头恭敬有加的时候,那就是县里某局缺个正科级“肥差”的时候。方成对纪老的态度立马会有个90度的急转弯:爸,你在县里德高望重,又和县领导码得来,去帮我活动活动吧。别看我现在在这么一个好单位,其实我一点实权都没有,一把手大权独揽,尽叫我管些吃力不讨好的事……纪老头总是义正辞严:不要东想西想,在哪里都是为人民服务……每次,方成的热脸贴到纪老头的冷屁股后,总会有好几天不理纪老头。方成的妈也气得在厨房罢了工,害得纪老头连吃几天的方便面…… 

　　“严查群众身边的腐败”不到半年,N县便有七八个领导干部倒在正科级位置上。 

　　方成又买了好酒好菜向纪老头汇报思想来了:爸,这次机会可多了,您一定得顶我一把,帮我和书记县长讲一下,帮我扶正来,要不,我一直这样副下去,您脸上也无光啊……纪老太太也在一旁煽风点火:再不帮儿子一把,等你到了“那边”,方成的爷爷都不会放过你!也许是害怕方成妈厨房罢工,又或许是害怕方成爷爷到时找自己算帐,这一次,纪老头没有严词拒绝,表示要帮儿子活动活动。 

　　没过多久,县里人事调整,很多副级领导都动了,动去当正级了。

　　方成也动了,但却是带着“副”号动的,动到县文旅局当副局长去了,主管县里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去了。 

　　方成一听到消息就气冲冲直奔纪老头去了:“你个糟老头子,你到底帮我讲了没有! ” 

　　“讲了!” 

　　“讲什么了?!害我从那么个实惠单位动到管非物质的哈水单位去了,‘非物质’ ,一点物质的东西都看不到,我去干什么?!” 

　　“就冲着你这种想法,你就应该到那个部门去,没撸你的级就算好事了。你以为我去你们单位是好耍去的,我是去了解你的情况去了,你一天到晚吃吃喝,逢请必到,讲了你几次,你都当耳边风,你还收了别人几条烟,你以为我不知道?!我还特意叫你们局长别把实权给你,还请组织将你降职使用。” 

　　“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! ” 

　　“正是因为你是我亲生的,我才这么做!”激动得一脸通红的纪老头顿了一下,控制了一下情绪,舒缓地说:“仔啊,知子莫若父,小时候给你喝一口汤,你就要占一锅;给你买条鸡腿你就要一只全鸡……最要命的是,你这脾性到现在都没改。我怕啊! ” 

　　(作者单位:广西恭城县检察院)